失信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。

隆冬，雪下得正紧。

早上五点，男人从炕上醒来，穿衣，解手，洗脸，喝口提前泡的浓茶，拉开半扇门，四下明净，路宽了不少，像张白纸。

男人转身掩上门，没有犹豫，决然走向雪地深处。

半个小时后，他出现在一户人家门口，时间还早，屋里没有一丝光亮，他也不急，揣着手，蹴在檐下，雪扑簌簌落下，他就死死望着。

天光渐亮，雪势稍缓。屋内传出窸窣的动静，脚步声带着咳嗽，越来越近，男人立刻站起，腿一麻，幸亏手撑住门框，不然多半瘫坐在地。

前来开门的正是我父亲。

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，男人是他朋友，可父亲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早冒雪找上门来，莫非是来报丧？

直到温热的纸钞递到手里，父亲才想起今天是约定还钱的日子，意识到男人在外面冻了很久，他连忙致歉。

男人却说：“说好今天还钱，宁叫我等你，不叫你等我。”

就为这一句话，父亲和男人成了一辈子的朋友。

02

我从小到大没羡慕过父亲什么，如果有，那便是他有这样一个朋友。

过去几年，给身边不少朋友借了钱，少则几千，多则上万，我从未想着赚回一份人情，只觉得朋友之间有困难，搭一把手理所应当。

然而，他们在借钱之前和借钱之后的巨大反差，真让人心寒。

在我看来，借钱本就是件难以启齿的事，借钱之后不能按期还上，更是一件应当让人坐卧不安、心存愧疚的事。

可我那些所谓的朋友，借钱时，他们非常诚恳，信息回得飞快，一遍遍诉说自己有多难，语气里充满了无奈。

谁料钱一旦到手，微妙的变化就开始了。

还钱的日子到了，结果对方没有一点动静。你想着他或许忘了，过段时间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问。

得到的回复，不是道歉和承诺，而是各种各样奇葩的理由：工资被拖延、家里突然有事、另一笔款项还没到账……

起初，你还会表示理解，安慰对方不急，但很快你会发现，主动追问的永远是你，而他们从最开始的解释，渐渐变得不耐烦，最后反而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，不通人情。

时至今日，逾期最久的一笔钱已经长达6年，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不回来的准备。

03

借钱的本质，是风险转嫁。

对于这点，我不是不知道，但心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，这种幻想源于两方面：一方面出于对朋友的信任，一方面则是对自己的信任。

我一次次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，却一次次被现实打脸，最后不得不承认，原来人性真的是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。

他们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玩弄一个人的善意？

我想除过个体品德的缺陷，深层的原因，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，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信用崩塌。

消费主义的盛行，让欲望不断被放大，父辈那一代人是有多少钱办多大事，而现在的年轻人，正在通过透支信用的方式，疯狂给自己的人生加杠杆。

只考虑喜不喜欢，不在乎买不买得起。

身上没钱就找父母，父母没有找朋友，朋友没有也不怕，大不了拿出手机，对着屏幕来一套「摇头张嘴」的神秘仪式，然后钱立马就到账了。

今朝有酒今朝醉，明日愁来明日愁，这便是不少年轻人的生活理念。

至于说代价，无非就是上失信名单，在一切都可以用金钱量化的时代，那点信用能换这么多钱，足够了。

更何况，欠钱不还的不止我一人，法不责众，有什么可怕？

04

凡事预则立，不预则废。

从古至今，寅吃卯粮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，短期来看，实质风险转嫁给了他人，自己损失的不过是信用。

但长期来看，一旦信用彻底破产，人生将永远被套牢。

毫不夸张的讲，现在打开手机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APP都有借贷功能，资本现在的手段就是：

一边用消费主义不断麻醉年轻人，试图让他们稀释信用崩塌的危害，另一方面将借贷包装成「及时行乐」的生活哲学，引诱年轻人上钩。

他们完成收割，将风险转嫁给社会。

然后你会发现，假如真到了大厦将倾那一天，参与这个游戏的任何一方，都早已找好了退路，只有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无力自救。

清算终会到来，在此之前，管好钱包，更要管好欲望。